论语子曰：“吾犹及史之阙文也,有马者借人乘之.今亡矣夫!”那么问题来了：“史阙文”和“马借人”究竟指的是哪两件事呢?

Question

论语
子曰：“吾犹及史之阙文也,有马者借人乘之.今亡矣夫!”
那么问题来了：“史阙文”和“马借人”究竟指的是哪两件事呢?

Answer 1

论语辩讹之四十 ——史之阙文、有马者借人乘之
【原文】
15·26 子曰：“吾犹及史之阙文也,有马者借人乘之,今亡矣夫.”
【训诂注释】
斯：这个.《尔雅·释诂》：“斯,此也.”
阙：空缺之意.《集韵》：“乏也,空也.”《玉篇》：“少也.”
【解释】
先师说：“我还能够见闻到史书遗缺不载的文献资料,有马的人借给别人乘骑,今天没有了啊!”
【评析】
信而好古,敏以求之,勤求文献,广泛交流,博学、审问、慎思、明辨,才能身具传统人文之实学.
【讨论】
史之阙文
子张学干禄,孔子指导他说：“多闻阙疑”、“多见阙殆”,孔子还对子路说“君子于其所不知盖阙如也”,以及古代史家对于事实模糊不清或者可疑之处,通常宁可空阙之,不书以待考.或虽书而明言其疑,古史官书史有着“信则书之,疑则阙之”的史家公则,唐以前的古代史官们撰写历史时确实也尊奉“信以传信”、“疑以传疑”的忠信精神.但不能因此说明本章句的“史之阙文”,仅是史官存疑悬缺之文.
“阙”字有“空缺”之义.《列子·汤问》：“昔者女娲氏练五色石以补其阙.”“史之阙文”固然包括有怀疑的事情暂时不下断语,空缺存疑以待考查,同时也包括史官没有收录到的文献史料.因而包咸释为“古之良史,于书字有疑则阙之,以待知者”、杨伯峻《论语注释》释为“史书存疑的地方”,不全面.
司马迁为写《史记》,遍游天下,广泛搜集史料,以求考据真实,但我们在《史记》中也看到司马迁也明白地表示数处存疑.可知虽为信史苦心,亦难免遗珠之憾.因此正史之外的散落民间的“别史”、“ 杂史（不受史书体例拘束的异体杂记）”、“ 野史（私人撰述的史书）”、“ 稗史（历史小说）”等文献资料,甚至于流传于村老口中的传说,也有着一定的价值.可以补充史官所编辑的“正史”中所遗漏的史实,证实史官存疑的史事,甚至在以后的时代中,还可以纠正被某些野心家所篡改的“伪史”、“秽史”.
西晋文学家陆机《文赋》道：“收百世之阙文,采千载之遗韵.”可知史官采风未及而散落民间,不能收入正史的“史之阙文”,人犹可见.孔子周游诸国,学无常师,当然可以见到史官们没有收集到的文史资料、听到正统史册中没有记载的旧闻.

南怀瑾公《论语别裁》指出,孔子研究华夏族上古文化,感叹年代久远,史料湮佚,使研究工作十分困难,因此孔子在整理上古史的《尚书》时,就从唐尧时代开始.以前诸如轩辕氏、神农氏、伏羲氏时期的史事,就存而不论了.
有马者借人乘之
汉代包咸、邢昺认为“有马不能调良”而“借人乘习之”,诚为一家之见.而朱熹《四书章句集注》引杨氏曰：“‘史阙文、马借人,此二事孔子犹及见之.今亡矣夫,悼时之益偷也.’愚谓此必有为而言.盖虽细故,而时变之大者可知矣.胡氏曰：‘此章义疑,不可强解.’”是将“史阙文”和“马借人”分作两件事,认为有疑义而不能强解.
“史阙文”是有的,马虽然是一笔不斐的财产,但“马借人”则代代有之,今天有车族也不吝惜将座车借给亲友使用,并非“今亡矣夫”.专业史官将存疑之史事阙待高明求证还讲得过去,若当成未驯熟之马来借给他人乘习以调良,则未免调侃.

拙参愚见,“有马者借人乘之”当是比喻“史之阙文”.各种非正式体裁的文献资料,散落在民间的各种文献、传说,可以收集来补充正史之遗漏,证实史官存疑的史事.这种“史之阙文”的作用犹如有马的人将马借给别人骑乘,为他人提供巨大的帮助.而且随着时代发展,这种“史之阙文”更能帮助世人看破、纠正某些野心家歪曲篡改的伪史之讹笔欺诈.

但这种“史之阙文”需要有心人去收集、整理、汇编,否则就会导致资料、素材的湮没无闻.这是一件功在千秋的文化事业.然而这样的史料,没有人愿意去关注,珍贵的“史之阙文”和杂稗传说资料,久久无人理睬,也就等同湮没无闻.许多史事因此无可证实,而某些穿凿附会的说法则讹以传讹,诚如邢昺在《论语注疏》中说：“此章疾时人多穿凿也”而历史事实和良史、信史的诚信传统精神也随之隳沉堕落.更体现孔子所说的：“今亡矣夫”.这说明了时代变革、礼崩乐坏之际,历史文化受到冷落的情形.
孔子之所以成为孔子,正是因为他整理编辑了六经,和春秋战国之际的百家诸子一样,继述先代文化,铸成了华夏族文明的基础.
同时说明,学习文史,当勤求文献,广泛交流,如《中庸》提示的博学、审问、慎思、明辨,才能身具实学.今天有志于民族文明复兴的同志们,也当“述而不作”、“敏以求之”,由正确理解传统文明信念入手,从事历史文化的整理工作,荡涤十年浩劫歪曲文化、破坏文明的思想流毒,帮助国人正确认识中华民族的历史文化,才能谈论正确的继承与发扬,以免复令后人感叹“举中国数千年礼仪人伦,《诗》、《书》典则,一旦扫地荡尽”（曾国藩《讨粤匪檄》）的“今亡矣夫”!